王婆子這么一嚷嚷，倒往日里不把二姑娘放眼里的下人，對二姑娘有些懼意了。衛(wèi)姮笑著對碧竹：“日后你家姑娘在府里，可以少受些怠慢、 輕視了。真要撞上一個不長眼的下人，好碧竹，你可以替我出頭啊?！薄澳鞘亲匀唬 北讨癫嫜?，下巴一揚(yáng)，哼哼道：“等他們知曉真正的主子是誰，我還要好好收拾他們！”從外頭回來的初春正好聽到，無奈一笑，“你啊，當(dāng)真是給你一根竹竿便順著爬?！庇州p聲對衛(wèi)姮道：“姑娘，雖然暫且鎮(zhèn)住了那些欺主的下人，奴婢擔(dān)心姑娘尚在閨閣，萬一傳到外面落得一個兇名，以后說親會很困難?！闭f親？那她可沒有要說親、成婚的打算。雖然沒有，但她也不想自己的名聲壞了。笑道：“不必?fù)?dān)心，我心里有數(shù)。你同桃紅說了嗎？她答應(yīng)了？”初春：“自然是歡喜應(yīng)下，還說要過來給姑娘磕頭，我讓她好了后再過來。二等丫鬟的腰牌、衣裳到時候一并給了她?！薄媚镆獨⑷恕闹髯邮嵌?，大房不過是借住，算不上正經(jīng)主子’，兩樁大事在衛(wèi)府下人之間傳得沸沸揚(yáng)揚(yáng)。不同的是，二姑娘要殺人是明里傳。衛(wèi)府真正的主子是二房，則末等下人們的嘴里暗傳。到了第二日，就連鎖在柴房里的杏兒都 從看守婆子的嘴里都知道了這兩件事?！拔乙姸媚?，求求你們了，讓我見見二姑娘吧?！别I到皮包骨的杏兒披頭散發(fā)縮在柴堆里，再也沒有往日的嬌艷，聲音更是微弱到仿佛隨時會斷氣。這回，衛(wèi)姮沒有再晾她。再晾下去，人怕是真要晾死了。夜半三更，柴房門打開。李叔啞聲，“姑娘，請?！闭f完側(cè)身，守在外面，目如鷹隼放哨四周。不遠(yuǎn)處，駝背啞嬸隱在黑暗處，盯緊通向柴房的兩條路。油燈點燃，碧竹打開油紙，把冒著熱氣的肉包子輕輕放杏兒鼻子下方。餓到無力，一天天昏睡的杏兒鼻子嗅動，“餓……肉……我要吃……我不想死……嗚嗚……”“杏兒?！毙l(wèi)姮漠聲，“大夫人許諾過你什么？”二姑娘？杏兒費力抬眼，視線從模糊轉(zhuǎn)明亮，縮在角落里的杏兒“啊”一聲，四肢一路爬到衛(wèi)姮面前?！岸媚铮任?，給我吃口飯，我一定全招，我一定全招……”衛(wèi)姮淡道：“先招，再吃?！睂Χ鲗蟪鸬男觾海l(wèi)姮沒有多少善心?！昂霉媚?，我知道您最是心好，您好歹賞口水給我喝吧?！毙觾禾蛱蚋傻介_裂的嘴唇，“奴婢嗓子眼兒都干到冒煙，怕說著壞了嗓子，以后討不了爺們歡喜，壞了姑娘的事啊?！毙l(wèi)姮垂眸，看著都到這份上，還想談條件的杏兒，輕地笑了聲。果然是個有手腕的丫鬟。鬼門關(guān)里走了好幾圈，還有膽量來試探她底線呢。沒有再說什么，抽出被杏兒抓住的裙擺。轉(zhuǎn)身，往柴房外走?！肮媚?，姑娘……”身后是杏兒慌亂的求饒聲。杏兒以為自己賣個慘，二姑娘會同以往那般同情自己，她又可以趁機(jī)在二姑娘身上圖些好處。譬如： 謀些銀錢，帶去寧遠(yuǎn)侯府。哪知——二姑娘說走便走，都不屑回應(yīng)自己。杏兒慌到心口一撞，慌不迭腳手并爬，試圖追上二姑娘決絕離開的身影。“二姑娘，二姑娘，奴婢錯了，奴婢以后一定老老實實，二姑娘讓奴婢往東，奴婢絕不敢往西?！毖劭葱l(wèi)姮要邁出柴房門檻，杏兒急?！啊帲媚?，我偷聽到大夫人的藥是城西一個臟藥婆子手里得的……”聲音啞到像被沙礫滾過，需得細(xì)細(xì)聽，才知她說了什么。衛(wèi)姮收了步子。碧竹站出來，冷哼，“就憑你，還想和我家姑娘談條件？姑娘這會子捏死你，丟去亂葬崗，大夫人還會幫著姑娘出人干活！”杏兒再不敢造次，把自己知道的全招出來。嗓子干到如刀割般疼，也是忍著不敢討口水好。“……大夫人說大姑娘身子弱，子嗣有可能艱難，大夫人便想讓姑娘為妾，以后生了孩子，便抱到大姑娘房里。又怕姑娘你不愿意為妾，大夫人才出此計?！边@當(dāng)然是用來騙杏兒的?！啊灰景压媚锿葡滤鲁珊?，大夫人便我抬我大爺當(dāng)貴妾，以后生了兒子也會讓我養(yǎng)在身邊?！北讨衽浚熬蜑榱水?dāng)個妾，反咬二姑娘，你就不怕事成后大夫人反悔？”杏兒舔了舔干到裂出血口的嘴唇，道：“奴婢……奴婢也想過， 但奴婢不怕……因為奴婢手里有…… 大夫人一個把柄，大夫人要是反悔，奴婢會讓大夫人的日子也不好過。”“什么把柄？”衛(wèi)姮問。杏兒：“是藥……奴婢無意聽到蘇媽媽對大夫人說，她們給姑娘用藥……那藥極為陰損，需得有引香……大姑娘也知道……”這才是真正盧氏殺杏兒的原因?？磥恚笆辣R氏是反悔了，杏兒便說出來威脅盧氏，反被盧氏直接殺掉。一茶盞的功夫，杏兒把她知道的全部一一說出來，姿態(tài)放低到卑微入塵，道：“姑娘，奴婢知道的全說了，求姑娘救奴婢一命，哪怕給姑娘當(dāng)個洗腳婢，奴婢可愿意?！币膊桓姨嶂靶l(wèi)姮答應(yīng)她的事。生死面前，得先活著下來才有盼頭。只要進(jìn)了二姑娘的屋里，憑自個的聰明，定能讓二姑娘喜歡。再來，二姑娘又是侯府嫡女，姑爺肯定非富則貴，憑她的美貌、忠心，二姑娘說不定還會用她固寵，給姑爺暖床呢。衛(wèi)姮沒有應(yīng)她。摩挲袖口，黑眸暗晦莫測。難怪前世盧氏會立馬解決杏兒。低眸，衛(wèi)姮端詳著杏兒。確實生得不錯，餓成這般那雙的看自己眼的狐貍眼兒，媚意不減，渾然天成。洗腳婢？她這會子為了活下來，自然是愿當(dāng)洗腳婢了。等活下了，便會好了傷疤忘了痛，對鏡梳妝見自己貌美如花，扎根的野心會再次膨脹。有了野心， 背主水到渠成。眸光漸冷的衛(wèi)姮淡道：“你想當(dāng)個洗腳婢，好，我也會成全你?！毙觾好难鄣纱?。她，她沒想當(dāng)洗腳婢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