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氏說著，輕闔上雙眼，一身疲倦，“如今外頭指不定說我如何如何苛刻小叔一家，為了這個家，我勞心勞累，現(xiàn)在卻里外不是人……”“老爺！”院子里守門的丫鬟突然顫地喊了聲，語氣里頭全是害怕。盧氏睜開眼睛，輕聲，“去看看，怕是為了蘇媽媽而來?！薄皣W……”珠簾擊響，大老爺衛(wèi)宗耀一身煞氣騰騰進(jìn)來?！袄蠣?！”于媽媽駭?shù)竭B忙攔在盧氏面前。衛(wèi)宗耀涼聲，“蘇媽媽在哪里?！北R氏低咳了聲，虛弱道：“老蘇媽媽她身子不舒服，放了她家去靜養(yǎng)，這會子不在院里當(dāng)值。”“她倒是病得及時，呵……”視線冷沉的衛(wèi)宗耀掃了眼廂房，“病了也沒用，李大人尚且請了我見他家中嫡女鞭笞，禍亂家宅的下人還想一病了之？”竟是請了老爺去看李小姐鞭笞。眼前一陣眩暈的盧氏握緊于媽媽手腕，求起情，“老爺，蘇媽媽知錯了。老爺念看在她是我身邊老人，又忠心耿耿的份上，饒她一次吧。”衛(wèi)宗耀冷笑，“夫人的意思是，賠上我的前程來饒了她嗎？”一句話，便讓盧氏白了臉。衛(wèi)宗耀走后，盧氏撲在憑幾上，低低哭泣。哭到院子里頭的丫鬟、婆子們都心有凄凄然?！胺蛉耸钦嫘纳瓢??！薄鞍?，誰說不是呢。夫人是信佛之人，最見不得打啊，罰啊?！薄岸媚锞鸵暮荻嗔?，嘖，聽說王婆子的閨女桃紅，如今還躺在床上呢。”申時，鞭打到全身鮮血淋淋，只剩半口氣的蘇媽媽丟回杜微院。那模樣，是讓杜微院的下人們都白了臉。念經(jīng)的盧氏不忍去看，說了聲“造孽”，對于媽媽輕嘆道：“她是為了擋了災(zāi)，支五十銀錢給她找個好點(diǎn)的大夫?！薄叭q章家送上來的年貨，有一盒上好鹿茸片，一并給了她吧。都是我無能，沒有好好保全她。”蘇媽媽被大老爺拖出去打的事兒，像風(fēng)一樣吹到衛(wèi)府各個角落，無人不知，無人不曉。傷心的大夫人賞了蘇媽媽五十銀錢，又賞了一盒上等當(dāng)歸、上好鹿茸，拖著病體好生安撫蘇媽媽，讓蘇媽媽養(yǎng)好身子再回來當(dāng)值。一時又讓下人眼饞、羨慕。大夫人可真好啊。坐在廡廊下的林嬤嬤、許嬤嬤嗑著瓜子，吃著茶，感慨千萬。大夫人可真好，真大方啊。她們啊，可得更加用心替大夫人辦好事才成。正伏案寫信的衛(wèi)姮也在聽碧竹眉飛色舞說著，初春則坐在窗欞下給她繡新手帕，那塊染了黑色的帕子早燒成了灰?！按罄蠣斎ゴ蠓蛉嗽豪锬锰K媽媽，大夫人搪塞大老爺說蘇媽媽病了，還想護(hù)著蘇媽媽那老貨?！薄按罄蠣斍俺潭伎鞗]了，大夫人竟然還想保下蘇媽媽，氣到臉色發(fā)青的大老爺，領(lǐng)了兩個前院里的護(hù)衛(wèi)，親自去蘇媽媽家中。”“……把蘇媽媽從炕上拖下來，押到李大人家里，聽說是老爺親自上的刑，鞭了二十下呢。”初春咬斷絲線，搖頭一笑，道：“你啊一口氣說完，也不嫌口干。”“口干啊，這不說著高興嘛?！北讨窠o倒了茶，咕噥一口喝完，繼續(xù)道：“這回，蘇媽媽怕是半條老命都沒了，幾輩子的臉面也丟了，看她以后還敢不敢敗壞姑娘清譽(yù)?！眻?zhí)筆的衛(wèi)姮淡笑問她，“那府里下人們是怎么說大夫人的？”“他們說大夫人心善，還說……”碧竹說到一半，聲音熄了下去。正把剪子、碎綢、絲線收攏好，聞言，笑睨沒了聲音的碧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