饒是圣上對凌王并無多少父子情，此時亦是多少有些沉默了。龍顏壓著戾氣的圣上收回視線，沉道：“拿下去，埋了?！薄笆?，陛下?！崩詈涂第s忙向前，欲要提起籠子把耗子拿出去。“還請陛下稍等?！毙l(wèi)姮開口阻止，“陛下，您不妨再看看這耗子吧?！薄傲柰蹂?，還是丟了吧，這小東西忒地瘆人啊?！崩詈涂档吐暤溃骸翱刹荒茉傥哿吮菹碌难蹆毫恕！毙l(wèi)姮垂首，恭敬道：“陛下，籠中耗還活著?！痹趺纯赡?！李和康面露驚訝，“王妃，這耗子都成這樣了，還能活嗎？”“能活?！毙l(wèi)姮點頭，“陛下，您請看?！敝灰姡瑒偛旁诨\里七竅流血，四肢抽搐到漸漸僵住耗子，小耳朵突然動了動，接著，全身再度抽搐，發(fā)出更加尖銳的痛苦聲。李和康 李總管都被眼前一幕給嚇到全身狠狠打了一個激靈，“哎喲，還真活著?！闭f完，便自覺御前失儀，連忙跪下，“陛下，奴婢失禮，陛下恕罪……”圣上壓根沒有那么多的空閑去追究李和康御前失禮，望著那痛苦抽搐的耗子，圣上緩緩閉了閉雙眼?！袄先眿D，這只耗子還能活嗎？”“回陛下，每活，接下來每一日它都會毒發(fā)流血，痛苦掙扎，直到奇毒入肺腑后，方吐血離開。”只是小口黑身，就讓耗子如此痛苦。而老三卻是……直到今日，他才真正知道老三身中奇毒后，有多痛苦。難怪——難怪當(dāng)日他在御書房說，他不想拖累衛(wèi)氏女。那時的老三，早存了必死，甚至是自我了斷的決心吧。過了一會兒，圣上方道：“老三，朕，會給你一個交代。你，好好保重身子?！庇謱πl(wèi)姮道：“衛(wèi)氏，朕本不愿你嫁給老三，一是你外祖母一脈自來帶有胎疾，二來你娘家勢弱，于前朝不能助力老三。三來朕觀你對老三極為冷漠，毫無半點男女情。”“奈何，老三癡情，為與你長相廝守連入贅這等荒謬念頭都生出來，朕，憐老三身子有恙，亦不忍他的抱憾終生，故而點頭答應(yīng)?！薄叭唬筻拸奈从羞^皇子入贅臣子家中，朕允你嫁給老三，已是朕最大的退讓。”“至于你身上是否也有胎中舊疾，朕不會深究。朕希望你好好珍惜老三對你的深情，莫要辜負了他。”“如今老三有恙，你又懂略岐黃術(shù)，暫且留在凌王府好生照顧老三。朕會下旨讓欽天監(jiān)重選你二人大婚吉日， 老三活著，你便活著，若老三有什么不測，衛(wèi)氏，你也不必獨活了?！弊怨徘樯畈粔郏又先砩系钠娑疽粫r半會難根治，也是活一日算一日，只愿著老三能撐到大婚了。說完，圣上沒有等凌王夏元宸開口，便離開凌王府。他知道老三是舍不得衛(wèi)氏陪葬。但必須得讓衛(wèi)氏知曉害怕才成，免得她胡亂伺候老三。夏元宸呢，也沒有想到圣上竟生出這樣的念頭。等圣上走遠后，他握緊衛(wèi)姮的手，沉道：“若我真有不測，我一定會送你遠離上京?！薄霸趺?？三爺是認為自個過不了這關(guān)嗎？”衛(wèi)姮微微彎唇，用自己的手，回握住兒郎修長有力的手，“三爺，我既愿嫁于你，自會與你風(fēng)雨同舟，不離不棄?！薄巴瑯?，也會拼盡全力救你，不求長命百歲，但求耳畔染白時，你依舊伴我身側(cè)?！卑贇q難求，便求個花甲吧。至于什么兒孫滿堂，順其自然了。夏元宸已聽到心頭如有水波蕩漾，冷冽的眉眼里，只有柔情，“好，我努力活久一點，盡量不留遺憾?！薄叭绻?，我命數(shù)如此，你要好好替我活著?！薄班??！毙l(wèi)姮笑著點頭，順勢將頭枕在夏元宸的肩頭，“三爺，我是個惜命的人，如果有一天你離我而去，我一定會好好活著，不負自己?！薄爸皇?，你千萬別讓我一個人活太累了啊，太累，我怕自己走不下去?！边€有那么多的大業(yè)未成，如殺母之仇，如漠城之憾，所以啊，三爺，你要活久一點。請，一定一定要活久一點。待到有朝一日身無憾事，再一起攜手踏遍萬里山河，待到老時，尋一處桃源而居，建一宅子而住，生前是宅，死后為墓。也是很好的，不是嗎？又過十日，衛(wèi)姮與夏元宸再次入宮謝恩。圣上望著氣血大好的三子，眼里有了一絲欣慰。對衛(wèi)姮也是和顏悅色了許多，“朕聽黃太醫(yī)所言，你在王府日夜照顧凌王，便煎藥都是親自守著，你有心了?！彼哉f，適當(dāng)?shù)貒樢粐樳€是很管用。至少衛(wèi)氏女知道要好生照顧好老三，也知道她這一生的榮辱都系在老三一人身上。這回，圣上大手一揮，給衛(wèi)氏賞了不少的好東西。其中又當(dāng)屬一對玉如意極為貴重，乃是圣上與先皇后大婚時，太祖所賜?！按俗先缫饽颂婺贻p時，在關(guān)南大捷時無意所獲的一塊巨石，原是要立石碑鎮(zhèn)守關(guān)南，太祖執(zhí)劍劈下巨石一角時，見石內(nèi)紫氣東來，令當(dāng)?shù)赜窠硨⒕奘忛_，方見石內(nèi)皆為紫玉，乃為吉兆?！薄盃柡螅嫌袼突厣暇?，雕出一對玉如意。賜朕與先皇后大婚。今日，朕便賜你，愿你與老三從此事事如意，恩愛不疑?！碧岬较然屎螅ド习祷揠y測的眼里，有了一絲不可多得的懷念。等到衛(wèi)姮、夏元宸兩人下跪謝恩時，恍然間，他看到當(dāng)年的自己和先皇后，朝太祖下跪謝恩時……并沒有讓圣上回憶很久，欽天監(jiān)來人了，呈上凌王與準凌王婚大婚的日子?！氨菹?，七月十六乃上上吉日，可為大婚?！逼咴率@時日不長也不短，老三乃嫡子，大婚自是與其他已成親的皇子更為盛大，眼前還有近六個月的時日準備，倒也來得及?！叭兆犹舻貌诲e，就定七月十六了。”圣上點頭間，將玉璽蓋在了欽天監(jiān)呈上來的吉冊上，這，是要交于禮部，好讓禮部開始準備凌王大婚。按衛(wèi)姮原來所想，她并不想過早大婚。奈何圣上做主，衛(wèi)姮也不想凌王為了自己再頂撞圣上，想著總是要大婚，早就早一點吧。接著，欽天監(jiān)又呈上納吉、納征、請期的吉日，圣上皆是御筆準奏，將親迎吉日的吉冊一并交給禮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