衛(wèi)合宜最近幾日都沒有睡好。越是臨近出閣的日子，她這心里兒莫名焦灼起來。哪怕早見過了未來的夫婿，又有父親、母親的掌眼，是個好兒郎，可她這心里頭究竟還是有些不安。想著，他成親后會不會待她好。想著，以后他要納妾，她會不會傷心。又想著，她是不是真成親不可？甚至想過，要么不成親，讓父親養(yǎng)她一輩子。想了許多，那些說不出來的心緒全堵在了心里頭，堵到她夜里翻來覆去，不得安生。長姐沒在身邊，唯今只盼著有姮妹妹能陪她了。衛(wèi)姮沒有拒絕，她看到了堂姐眼里的彷徨和不安，堂姐需要有人陪著她說說話呢。剛要應(yīng)允下來，忽聞七伯父道：“姮姐兒清瘦不少，不如留下來小住幾日，養(yǎng)些肉走回侯府吧?！薄霸龠^五日便是你宜姐姐出閣，小住下來省得你大冬天地來回跑?！敝x氏也是這么個意思，目光慈祥望著衛(wèi)姮，都等著她點頭。衛(wèi)姮笑彎了眼，“只要伯父伯母不嫌我鬧騰，那我便厚著臉皮留下來了。”衛(wèi)宗源捊著美須，笑道：“你要真鬧騰起來，我反倒開心了。養(yǎng)了堂姐、堂兄四人，也不知道他們性子隨了誰，一個比一個正經(jīng)，倒顯得我這個當父親的幼稚了?！彼推拮佣加行╇x經(jīng)叛道，兒女們卻個個一本正經(jīng)，尤其兩個肖似岳丈的兒子，跟老夫子似的，總有一種他養(yǎng)的不是兒子，養(yǎng)的是老子的錯覺。如此，衛(wèi)姮便留下來。也沒有再收拾之前住過的屋子，衛(wèi)合宜拉了她，兩人同睡在她的閨閣里。并道：“姮妹妹確實是瘦了些，我原以為長姐夠瘦了，可姮妹妹比長姐還要瘦上些許，與我同吃同睡，我還能叮囑姮妹妹多吃些，”衛(wèi)合宜也覺衛(wèi)姮太瘦了，剛攜她的手時，當真是不堪一握，仿佛她略施勁道，便把堂妹的手腕給后斷。謝氏自然是樂得見小姐妹親近。又怕婆子、丫鬟們伺候不上好，還親自去了衛(wèi)合宜住處敲打一番。等兩姐妹關(guān)了門說悄悄話，謝氏方打開衛(wèi)姮帶過來的錦木匣。打開的瞬間，饒是謝氏見過無數(shù)珍品，也被匣子里的翡翠、粉玉頭面給閃了一眼。“老爺，你過來瞧瞧?！敝x氏召來衛(wèi)宗源，“這些，改明兒姮姐兒回侯府后，一并還回去了?！碧F重了！衛(wèi)宗源走過來一看，便笑起來，“看來姮姐兒在外頭還真賺了不少啊?！蹦闷痿浯漕^面里其中一支簪子，抬手，朝著有冬日照亮的窗欞方向舉在去?！笆呛脰|西，綠如綢緞，仿佛波水流動，無半點雜質(zhì)。是真把你當成自個親生母親來孝敬了?！睂Ⅳ⒆臃呕劐\盒里，衛(wèi)宗源道：“收了吧，姮姐兒既有心要送你，你還回去反倒顯得生分的。”“可……”謝氏還想再說，衛(wèi)宗源摟過她肩頭，“收著吧，夫人。姮姐兒是什么性子，你還不知嗎？”“這樣吧，為夫給你出個主意，她那綾錦樓如今生意正火紅，你不如尋幾位繡活不錯的繡娘送過去，為夫保準姮姐兒高興?！比缃裆暇┏堑姆蛉恕⑻珎冋l人不知綾錦樓呢。里頭的花樣多到眼花繚亂，不管是哪戶人家夫人、太太們?nèi)チ?，沒有一個空手而歸。謝氏想了想，頷首道：“好，陳郡那邊的繡娘頗多，我寫信給嫂嫂，請她幫我留意。”頭面，她便且收著吧?；仡^真想辦法折成銀子給姮姐兒。并不能讓姐兒吃虧。又道：“粉玉頭面我便收下給宜姐兒添妝了?！薄氨揪驮撌障?。不過，確實也頗為貴重……”衛(wèi)宗源合上裝著粉玉頭面的錦盒，若有所思般在又在盒子上面叩了幾下，問謝氏，“朱雀正街我們可是有一間鋪子？”“老爺是想給姮姐兒？”謝氏猜出何意后，立馬進了內(nèi)室。再出來時，手里多了一張地契文書，“鋪子雖不大，但勝在地段好，她想做什么營生都同穩(wěn)賺不賠。”衛(wèi)宗源接過地契文書，儒雅的眉宇間有了幾分愧色。嘆氣：“鋪子給出去后，家里又需得有勞夫人了。不過夫人放心，為夫努力畫上幾幅佳作，賺些銀子補貼家用?！彼m為宗子，又身居要位，但實要是家中根基欠火候，不及百年世家那金銀字畫、良田貴鋪千千萬。這些年來，還是多虧了自家夫人持家有方，經(jīng)營有道，讓他不必為銀錢而發(fā)愁。然，嫁女娶新婦，家底也掏到差不多了。持家重任不能讓枕邊人一人擔(dān)起，身為家中主君，更應(yīng)該承擔(dān)起養(yǎng)家之責(zé)才成。謝氏輕睨了眼開始擔(dān)憂家中余銀不夠的夫君，不緊不慢地道：“老爺好好為圣上排憂解難便民，府里頭的事，自有妾身打點?！钡挂矝]有窮到需要靠老爺賣畫度日。兩夫妻在屋里說著家長里短， 那邊，衛(wèi)姮同衛(wèi)合宜坐在暖閣里說起了悄悄話?！皧妹茫憧捎邢矚g的兒郎?。俊毙l(wèi)姮吃著茶，點了點頭，“有，凌王殿下?！眲倻蕚涑圆璧男l(wèi)合宜：“……”很好。一問，便問出一位王爺。緩緩放下茶盞，輕地吸了口氣，穩(wěn)住心神后，才道：“凌王殿下定對妹妹也有情意?！薄澳敲妹?，想嫁于凌王嗎？”衛(wèi)姮搖頭，“暫未想過成親。那姐姐呢？姐姐這會兒也是真想嫁入伯府嗎？如果姐姐不想嫁，或是有猶豫，伯父、伯母定會依著姐姐?！薄耙话胂?，一半不想吧。”衛(wèi)合宜幽幽嘆口氣，“我已在家里留了三年啦，再留下去，可真要成老姑娘了。”“那姐姐是自己想嫁人嗎？”“嫁吧，你那堂姐夫還不錯，為人老實、本分，想來待我不會差?！毙l(wèi)合宜微地頓了下，又道：“父親母親曾與我說過，我若不想嫁人，他們可以養(yǎng)我一輩子?？晌蚁胫偛荒茏屇憬惴虬椎纫粓霭?，還是嫁吧，嫁了如果他待我不合，再合離也不遲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