衛(wèi)氏大二房的老夫人是出了名的嚴(yán)肅。性子呢也是極為的刻板、頑固。但凡是她認(rèn)定誰錯了,此人以后無論在她面前做什么事,她都覺得是錯的。都能挑出那人的毛病。二媳婦章氏在老夫人心里,便是如此。如今她認(rèn)定章氏是吃不了苦,故意不到城門外接她這個婆母,老夫人干脆趁機給章氏立規(guī)矩?!澳赣H消消氣,想來是大嫂如今不在侯府,二嫂又素不管事,故而思慮不周,并非有意怠慢母親?!比蛉饲G氏端茶倒水后,小聲地勸著。她是老夫人的親侄女,其母是老夫人的親妹妹,有這么一層關(guān)系,老夫人待她自然要親近許多。老夫人這些人茹素,整個人格外的顯瘦,面骨本又高,瘦下來后臉頰下陷,使人整個面相都顯刻薄。再加上這會子又在氣頭上,看上去便更加不好相與了。聞言,她拉了荊氏的手,道:“章氏是個混的,今日我不給她一點顏色,明兒她便敢得寸進(jìn)尺。”“二則,我亦有心殺殺她的威風(fēng),讓她知曉為人媳婦必須謹(jǐn)慎入微,任何時候不可怠慢婆婆?!薄斑€有最重要一則……”老夫人面色又遽地下沉幾分,“你既回了上京,盧氏又被關(guān)祠堂,章氏又是個沒用的,侯府中饋我有意交于你手里?!闭f到荊氏眸光微微一動。若能得到侯府中饋,那以后她在上京行事便要方便多了。但……荊氏給老夫人按揉起肩膀,“可眼前并非二嫂掌家,而是姮姐兒掌家,讓姮姐兒交出侯府中饋,恐非易事。”老夫人冷哼,“她一個將要出嫁的姑娘,把持娘家的中饋算個什么事?傳出去只會讓人笑話我們侯府無人?!薄坝形页雒妫瑠銉罕囟ü怨园阎叙伣坏侥氵@個嬸子手里?!鼻G氏說不動心,那是假的??墒恰抑性谏暇┑慕忝媒o她的來信里便多次提到了姮姐兒。言辭里多處提到姮姐兒的厲害之處。其間有一宗事,大嫂盧氏試圖揪出姮姐兒私會外男的錯處,好以大肆宣揚敗壞姮姐兒的名聲。她的人跟到那小宅子里,又把官府的人招來,費了好大的勁折騰,卻鬧出姮姐兒暗里同青塵居士學(xué)作畫。這下可好。不僅沒有敗壞姮姐兒的清譽,反而讓人知曉姮姐兒是鼎鼎有名的青塵居士的關(guān)門弟子。由此可見,姮姐兒必定是早知道大嫂在跟蹤,最后配合著大嫂,喝了一出能讓自己臭了的名聲慢慢轉(zhuǎn)好的大戲。這般厲害的姑娘,讓她交出侯府中饋,難。不僅難,說不定他們?nèi)窟€有可能遭姮姐兒的反撲思及此,本有些動心的荊氏瞬間清醒過來。連忙道:“母親,中饋一事不著急。夫君此次回京敘職還不知圣意如何,若再次外放,媳婦便是拿到中饋,回頭又需重新還回去?!崩戏蛉耸锹牭脚洳粻?,“你啊你啊就是老實了些,別忘了你們族中的七哥?!薄八F(xiàn)在是圣上身邊的紅人,你和老三回頭多去他家走動,讓他在圣上面前美言幾句,何愁老三不能留在上京呢?!笔橇?。差點忘了族中這位七哥。她娘家那邊的姐妹還在言里提及,七哥、七嫂對姮姐兒頗為關(guān)照,是把姮姐兒當(dāng)成親閨女疼。既然夫君還要靠著七哥上升,那就更不能動姮姐兒手里的中饋了。荊氏想到關(guān)鍵,剛才在想要拿到侯府中饋的心動,瞬間沒有了。她可不是大嫂啊。執(zhí)掌侯府中饋三年,把自己的私庫賺到盆滿缽滿,早把貪婪養(yǎng)成大,一見姮姐兒三年孝期至,唯恐姮姐兒拿回管家大權(quán),昏招是一招接一招的使出來。結(jié)果,落到個全家趕出侯府。既有前車之鑒,她又怎么緊隨其后,斷送三房的前程呢。可老夫人是個固執(zhí)的。她是生了要從姮姐兒手里奪回管家權(quán)的心思,肯定不會輕易放棄。自己要怎么勸,才能讓老夫人歇了心思呢?荊氏一邊給老夫人按揉著肩膀,一邊飛快思索。不過幾息,便想到怎么勸老夫人放下?!澳赣H放心,為了夫君的前程,兒媳早備好送給七哥、七嫂的年禮。只是,母親……”荊氏走到老夫人面前,屈膝道:“侯府中饋,為了夫君的前程,兒媳斷不能拿?!薄捌吒纭⑵呱┮晩銉簽橛H閨女,姮姐兒更曾在觀蓮宴上獲圣上青睞,更賞下御賜。母親,兒媳回上京便要了姮姐兒的中饋,很是不妥?!崩戏蛉诉€真沒有想那么多。她只想到孫女姮姐兒遲早嫁人,盧氏既是個沒有的, 還把老大給連累,章氏又是個立不起門戶的,那么,侯府中饋自然只能交給老三媳婦。如今經(jīng)老三媳婦提醒,確實也是啊。老七寵愛姮姐兒,她亦是知曉的。曾為了給姮姐兒出頭,老七請出老族長,親自杖斃盧氏身邊一個最為得力的管事嬤嬤。如果,自個真幫著老三媳婦奪了姮姐兒手里的中饋,頭一個便是惹了老七不高興。這老七不高興,再到圣上面前提一嘴,那就不得了??!“對對對,你是提醒了我。侯府中饋,你還真不能拿。”老夫人是最疼愛老三,事關(guān)三子的仕途,老夫人立馬便打消奪權(quán)的念頭。老三嘴甜,又孝順,娶媳婦也是聽從她的安排,從不忤逆自己,可不能為了侯府中饋,而同老三鬧翻臉。中饋不著急,姮姐兒出嫁后,她自然是要把中饋交出來。荊氏聞言,心里暗自松口氣。往雅室外面瞧了眼,隱約聽到雪風(fēng)似乎又大了些,荊氏將窗牖推開一道細(xì)縫,往外頭看了眼。臉色微微一變。外面雪云籠罩,又將是一場遮天蔽日的大暴雪??刹荒茉俚R了。遂,荊氏又道:“母親,外面雪風(fēng)漸大,二嫂畢竟是侯門夫人,如今年關(guān)已至,真要冷出個好歹,只怕連累府里。要不,母親原諒二嫂一次,先啟程回府?”言罷,又有些擔(dān)憂地往外面看一眼,“媳婦擔(dān)心晚姐兒風(fēng)寒未好,再遇上暴雪,萬一再著涼…… 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