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夫人臉色驟變。她下意識看向身旁的婆母，賀老夫人。賀老夫人那張布滿褶皺的臉，此刻繃得死緊。婆媳二人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。席秋娘流掉的可是賀家血脈，若是傳出去，自家孫兒殺了親子，那往后在朝堂上可如何立足。若是受了女子引誘，頭暈?zāi)X漲下一時失手……雖然賀老夫人很中意凌曦，但為了賀家聲名，她不過一介外人。故方才一直沉默，未替孫兒辯解半句?？裳巯?，她們卻不得不認(rèn)。沈晏。傅簡堂。一個刑部侍郎，天子近臣。一個京兆府尹，執(zhí)掌京畿。兩人都在臨湖閣二樓，將方才湖邊之事看得一清二楚。那還有什么可爭辯的？若凌曦真與賀明閣有染，沈晏這般人物，會容忍？不過是一介妾室，又非正妻，棄了便是。更何況，還有傅簡堂。出了名的笑面虎。他會跟著沈晏一起，為一個小小女子做偽證？圖什么？除非——凌曦確實(shí)無辜！那自家那個混賬孫子……賀老夫人捏緊了手中的拐杖，指節(jié)泛白。成事不足，敗事有余！賀夫人則是心頭狂跳，又急又怕，手心已全是冷汗。場中一時靜得可怕。秦氏卻在暗中松了口氣。非凌曦之過便可。聽完傅簡堂的話，沈老夫人動了。她甚至沒看賀家人的反應(yīng)，也沒看自己那作證的孫兒。目光如兩道冰棱，直直射向癱軟在地的席秋娘?！跋锬?。”聲音不高，卻帶著徹骨的寒意。席秋娘渾身猛地一抖！席、秋、娘？！這三個字，如同碳烤的鐵釘，狠狠釘入她的心間！她臉上血色盡褪，眼中是全然的驚恐與不可置信。沈老夫人……從未如此喚過她！便是白馬寺回來，也會喚一聲“秋娘”。何時這般連名帶姓，透著生疏？！完了……她心里只剩下這兩個字。沈老夫人的聲音再次響起，不帶絲毫溫度?！澳氵€有什么話說？”席秋娘嘴唇劇烈哆嗦起來，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?！袄?、老夫人……”“秋娘、秋娘不知……不知沈表哥他們竟在樓上……”她的聲音細(xì)若蚊蚋，帶著濃重的哭腔和恐懼?！扒锬镏恢菊f好要來瞧我的賀公子……”她猛地抬手指著賀明閣的方向，又像是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指向凌曦?！八?、他卻和凌曦在一處！”“秋娘只知，若他們當(dāng)真清清白白……”她的聲音陡然拔高，帶著孤注一擲的尖利?！盀楹尾桓遗c我一同來見老夫人？！”“為何……為何賀公子見了我，心虛之下還要推我？！”“他若不是做賊心虛，他推我做什么？！”“這不是明擺著不清不楚，怕被我撞破嗎？！”凌曦卻忽然輕笑一聲。那笑聲，在死寂中格外清晰，甚至帶著點(diǎn)兒嘲弄。“席姑娘這話，倒是奇了?！彼曇羝届o，不疾不徐，像是在評論天氣?！百R公子推你，便是心虛？”“便是與我有關(guān)？”“席姑娘這推論，未免太過牽強(qiáng)?！绷桕匮畚参⑻簦抗饴湓谙锬锷砩?，帶著一絲憐憫，更多的卻是冷漠。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、丑態(tài)百出的跳梁小丑。賀明閣額角青筋突突直跳，忍無可忍道：“席秋娘！”“你在這里胡說些什么瘋話？”“我同曦兒縱然無緣夫妻，可相識多年，亦有幾分兄妹情誼在！”席秋娘聞言，卻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，嗤笑出聲。她抬眼，死死盯住賀明閣?！靶置们檎x？”“呵，是不是兄妹情誼，賀公子你心里沒數(shù)嗎？”話鋒陡然一轉(zhuǎn)，厲聲道：“蒼蠅不叮無縫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