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明閣躬身行禮：“回沈大人，此事已查清，正是那花魁銀玲一人所為。”“哦？”沈晏不置可否，執(zhí)起一杯茶，輕啜一口。氤氳的水汽遮掩了他眼底的寒芒。“銀玲的婢女供述，其對沈大人一見傾心，便故意假扮丫鬟，在送給大人的茶水中下了仙船渡?！币灰妰A心？沈晏放下茶杯，發(fā)出一聲清脆的響聲。真是可笑。無非是看中了沈家的名望，與他的官身罷了。賀明閣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，雙手呈上：“卑職也在銀玲的身上找到了此藥。”這仙船渡雖說是毒，但在青樓楚館中屢禁屢盛。多為用在那些剛?cè)胄械臒熈优c小倌身上。方便恩客更好的享用。若是在銀玲的房中發(fā)現(xiàn)也不稀奇。沈晏沒有接，只是用一種近乎冷漠的眼神掃過賀明閣。那一眼，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偽裝。賀明閣心頭一跳，卻又很快恢復(fù)了平靜。沈晏平時一副云淡風(fēng)清的模樣，實際骨子極其清冷。像是一塊萬年寒冰，拒人于千里之外。與另一位太子伴讀傅簡堂的心狠手辣、善攪風(fēng)云相比，沈晏似乎是太子身邊中最不起眼的人物。他從不熱衷于黨派之爭，除了親友以外，似乎對任何事都不甚關(guān)心，卻也最令人捉摸不透。沈晏緩緩開口，語氣聽不出喜怒?！八赃@一切都只是個意外？”他頓了頓，目光落在賀明閣身上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?！鞍韫媚铮俊辟R明閣眉頭緊鎖，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冤屈?！吧虼笕舜搜允呛我猓俊彼Z氣激動，帶著一絲顫抖。“我與曦兒青梅竹馬，明年便要議親……”賀明閣的聲音哽咽，眼眶泛紅。他深吸一口氣，像是努力壓抑著即將噴涌而出的情緒。“我也未曾想到，那晚她竟會出現(xiàn)在我房中！”他指指自己的胸口：“我怎可能讓自己的未過門的夫人入局？”沈晏的目光依舊平靜，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。他靜靜地看著賀明閣的雙眼，觀察著他每一個細(xì)微的表情變化。賀明閣沒有躲閃，眼神堅定地與沈晏對視。他知道，此刻若是弱了下來，怕是他的計劃便要落空。沈晏輕笑一聲，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?！百R公子對凌姑娘還真是情深義重?！辟R明閣呼吸一滯，卻強裝鎮(zhèn)定：“句句屬實！”“如此……便這樣罷。謝賀大人特意前來告知?！鄙蜿陶Z氣平淡。賀明閣略有些恍惚。沈晏這就……接受了？他原本準(zhǔn)備了更多說辭，更多的“證據(jù)”，甚至做好了與沈晏周旋的準(zhǔn)備。沒想到，沈晏如此輕易就相信了他的話。不過，這樣也好。省去了他許多麻煩。賀明閣壓下心中一絲難以言喻的怪異感，假模假樣地鄭重一禮?！拔乙崖犅勆虼笕艘严蛄杓蚁铝硕Y，納曦兒為妾?！彼D了頓，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?！斑€請沈大人……照顧曦兒?！鄙蜿痰碾p目瞇了瞇，眸中閃過一絲寒光，快得幾乎捕捉不到。“賀大人請自重，如今她是我的人，這稱呼還是改改罷。”“至于——”他語氣頓了頓，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，“我的人，自會庇護(hù)。”賀明閣臉色一白，行禮告辭。走出沈府大門，賀明閣緊繃的神經(jīng)才稍稍放松。不知為何，他聽到沈晏說出的那句“她是我的人”時，心中有一絲酸澀。他回頭望了一眼沈家的金漆大匾。他唯一遺憾的，大概就是沒有嘗到凌曦的滋味。那山巒起伏般的身姿，如泉水清冽的聲音，想來定是讓人流連忘返。不過，美人在權(quán)勢前面一文不值！想到這里，他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。沈晏端坐于前廳中，執(zhí)壺倒茶，輕輕地放在了對邊的桌上。一襲玄衣的傅簡堂從前廳暗門處閃身而出。他也不跟沈晏客氣，撩袍坐在沈晏的對首，端起對方剛倒的那杯茶便飲?！皣K，好茶。”傅簡堂放下茶盞，一抹嘴，看向沈晏。“賀明閣那小子剛才說的那番話，你信？”沈晏抬眸，似笑非笑，“這不是等你來給我解惑？”傅簡堂嘿嘿一笑，露出一個“我就知道”的表情。“銀玲，曾被公主召見過?！薄肮鹘o銀玲的只是尋學(xué)迷藥罷了，并非是仙船渡?！鄙蜿糖脫糇烂娴氖种敢活D。“那便是了?！彼Z氣平靜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。一個小小的花魁，身份低賤，怎敢有膽量給朝中重臣下毒？他那日初中毒，神智尚清。他親眼見到那花魁的神色，從疑惑到驚喜，便知其中定是出了岔子！“賀明閣怕是這換藥之人?！彼馈！澳撬卜覆恢o你下毒吧？”傅簡堂眉頭緊鎖，百思不得其解。“你若是在賀家別院出了事，先不說太子殿下了，沈家便會先撕了他！”“沖著我來，又或者……”沈晏眸光深邃，語氣意味深長，“沖著凌姑娘?！备岛喬幂p皺眉頭，啪地一聲展開了折扇，“可能?！绷桕嘏c賀明閣青梅竹馬，情感濃厚。說不定賀明閣正是看中此點，才將凌曦送上沈晏的床，讓她當(dāng)了解毒劑，趁此機會進(jìn)沈府作暗探？可又有哪家好人會將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往別人床上推？身為京兆尹，有些荒唐的事情他也是看慣了的。但他還是希望至少在好友身上，別出現(xiàn)這類算計。想到這里，傅簡堂道：“那這凌姑娘，你打算如何處置？”沈晏給自己斟了一杯茶，修長的手指握著茶杯，輕輕轉(zhuǎn)動。茶香裊裊，氤氳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眉眼，卻遮不住眸底的深沉?！八俏业娜?，自當(dāng)護(hù)她周全?！备岛喬锰裘?，有些意外?！澳悴慌滤琴R明閣派來的探子？”沈晏想起那夜，凌曦眼中的震驚與抗拒。不似作假。“她若真是賀明閣的探子……那便別怪我翻臉不認(rèn)人。”沈晏的語氣冰冷，不帶一絲感情。傅簡堂聳了聳肩，不再多問。過了一會兒，他話題一轉(zhuǎn)?！霸捰终f回來，我之前一直勸你別太在意世族潔身自好那套?！薄叭缃裾磉厹叵丬浻?，怎么樣？可是妙哉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