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掌之下,在場每個人的心中各有不同想法。連城靖上前一步,欲攔不攔,想說又未曾開口,只是淡淡站在老者身邊,額發(fā)之下,略微可見秀氣雙眉微微蹙起。而那中年女子卻撲了過來,一把握住武則天的手,又氣又悲:“眉兒,打疼了嗎?”不等女皇開口說話,又轉(zhuǎn)過身,說:“嘉義,你怎么可以一見面就打眉兒,她難道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嗎?你不喜歡她,也要看在我這做娘的份上吧!”“媽,你別生氣?!迸赃吥抢w巧女子搶先開口。方才安嘉義看到武則天將雙手抽出,心頭發(fā)寒,又看對方面對自己的“家人”,竟然仍舊一臉平靜無波的笑容,更是氣惱難名,聯(lián)想此女往日的種種“劣跡”,沖動之下,甩了自己的“女兒”一巴掌,但看到那張精致臉上浮現(xiàn)的五道指印,以及太太悲傷的臉,心頭倒有幾分后悔之意??墒且唤佑|到武則天不喜不怒的目光,安嘉義心頭的怒火不壓,反而竄上。他氣得渾身發(fā)抖,怒道:“你心疼她?你問問她心里還有沒有你這個當娘的,我這個爸爸?”“對不起兩位!”至此時候,女皇才有機會開口,身前,那中年太太還擋在自己跟前,似乎還怕那老者再行動手,保護之心,溢于言表,女皇知道。但是無論如何,她都不想讓對方再繼續(xù)錯認下去。她這一開口,疏離感四起,那老者一臉震驚,身前的婦人亦愣住,慢慢轉(zhuǎn)身,顫抖著聲音問:“眉兒,你……你剛剛說什么?”“兩位,”女皇臉色淡淡的,不是生氣,也并非惱怒,只是一種不相干的語氣說道,“我想你們兩位認錯人了,我并非你們口中的安眉兒?!币谎勐涞?,除了垂手侍立一邊的常之,震得在場的人無不露出驚駭之色。安嘉義修竹般的身子一晃,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?!懊純?,你怎么可以這么說!”那中年婦人卻一臉的激動,不顧一切地抓住武則天的手,“就算是你爸爸不對,打了你一巴掌,但是他,你也不能說出這么可怕的話來啊?!卑櫫税櫭?,女皇接著說:“并非如此。我說的只是實話,諸位認錯人了?!薄安贿^,”她頓了頓,看著眼前一臉不信盯著自己的老者,“這位老先生,下次動手之前,麻煩你看清楚對方是否是你想要打的人?!崩淅湟缓?,她轉(zhuǎn)過身,順著走廊向前走。常之頭也不回緊緊跟在女皇身后。“孽畜!孽畜!”身后傳來那老者顫抖激動的聲音,“你看看,你看看,這就是你慣出來的好女兒!”“姐姐!”耳畔一聲脆響,原先那一聲不吭的少女撲上前來,輕輕拉住了女皇的胳膊?!斑@位姑娘……”武則天停住腳步?!敖憬?,爸爸也很擔心你,你不要跟他賭氣了,我們開始以為你死了,媽都哭昏過好幾次……你不能這么狠心啊!”那少女眼巴巴地看著自己。“這個……請原諒……”女皇微微皺著眉,順著少女的眼光向著身后看,那老者臉色雪白,似乎正一時不知怎么辦好,而那婦人一臉悲戚,扶著墻向著自己一步步走過來,大顆淚水從她的臉上滾滾滑落,一邊喃喃地沖著自己叫:“眉兒……”猶豫片刻,女皇終是開口:“很抱歉,這位姑娘……”女孩的眼睛之中全是驚訝表情,連剛走到武則天身邊的婦人也隨之吃驚住腳,身子微微搖晃,似乎隨時都會不支倒地。女孩慌忙放開女皇,跑過去扶住她。就在這時,身邊影子一閃,卻是一直都默不做聲的連城靖,亦隨著走了過來,輕聲說道:“眉兒,不要任性了。”“哦?”望著眼前這男子,武則天臉上露出一抹冷笑,眼睛一眨,輕聲問,“連先生此言何意?”連城靖抬起雙眸,淡淡地看了她一眼:“請不要讓伯父伯母難過。”武則天心中一動,望了一眼身旁的母女兩人,又轉(zhuǎn)回頭看著連城靖:“連先生,我想,你的心底也不想我出現(xiàn)在這里吧,何必如此假惺惺的呢。”這話一出,連城靖肩頭不為人知地一抖。 “眉兒,你說什么胡話,”旁邊的婦人擦擦眼淚,“阿靖可是你的未婚夫,他怎么會不想你在這里呢?乖,跟媽媽回家吧?!比彳浀呐月曇舾捳Z之中濃濃的慈愛之意讓人動容??上А椿榉??哼。武則天嘆了一口氣:“很抱歉。我不是安眉兒?!彼D(zhuǎn)過身繼續(xù)向前走?!澳悴皇前裁純海敲茨阌质钦l?”沉沉的喝問從身畔響起,連城靖覺得自己已經(jīng)沒有脾氣了。安眉兒,你好狠。居然能夠舍棄親情,跟誰都一副不認識的樣子,相比較而言,只是說穿我心底不想要你留下這秘密,可算是小事了吧。雖然巴不得你走,但是……哼?!拔沂恰迸枢偷乩淅湟恍?,“元飛真?!睅е欠N不屑的笑容,武則天昂起頭,撇下身后一干人,繼續(xù)沉穩(wěn)不驚向前走。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“你不是。”有個聲音從旁邊的過道里沉沉傳出,他響亮地,不容分說,下定決心了一般說:“你——不是?!蔽鋭t天驀地停住腳。她轉(zhuǎn)頭向著旁邊看過去。周竹生高大的身子站在那里,他的臉似乎有點濕潤,眼睛略微有點紅,額前的頭發(fā)也被水濕了一些,垂在額前,有些滑稽。但他的表情卻是鄭重無比?!爸苤裆阏f什么?”武則天微揚下巴,瞇起眼睛。終于……要坦白了嗎……周竹生……女皇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絲極其古怪的情緒,周竹生就站在旁邊不遠的甬道上,但是在她的眼里,那距離卻宛如千山萬水那么遙遠,這種感覺在心底浮浮沉沉,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東西,伸出手去,卻發(fā)現(xiàn)根本都碰不到。有什么……要遠離了嗎?這種奇怪的感覺,沒有任何的喜色,卻有一絲的沉重。“我說,你不是元飛真,”站在原處的男人腳步不動,只是一雙大大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,眼睛里面情緒復雜,他說,“對不起,我騙了你,你不是元飛真,或者說,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元飛真這個人。你失憶了,元飛真這個名字,是我從見你那一刻起給你起的,對不起,飛真,我原本是想要……嗯,那個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你要回到你原來的地方了,你……真正的家,你的……家人?!彼钌畹乜戳怂谎郏劬餄u漸地水光閃現(xiàn),在那水光漸漸增多墜落之前,周竹生轉(zhuǎn)身。他轉(zhuǎn)身的動作非常慢,好像石塊般僵硬。武則天心中忽然十分的不好受。她上前一步:“周竹生!”對方好像什么都沒有聽到,邁步向前走?!爸苤裆?!”女皇再度叫了一聲。隨著她的聲音響起,周竹生高大的身子輕輕一晃,腳步似停非停,最終,大手在墻壁上一撐,繼續(xù)向前走去。女皇看著那熟悉的身影,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視線,心頭好像真的失去了什么難以名狀的東西,空落落的,還帶一點前所未有的酸澀。與此同時,只聽身后一聲大喝:“老爺!” 所有人回頭看,卻看到老者安嘉義那修長纖瘦的身子大幅晃了晃,他伸出手捂住胸口,另一只手指了指武則天,雙眉緊緊皺起,仰天倒下。“安先生!”連城靖斷喝一聲,飛身掠過去?!翱?!叫醫(yī)生!快!”“嘉義,嘉義!”身旁那婦人也扶著少女奔了過去。在一切慌亂之中,女皇跟常之站在走廊內(nèi),望著眼前忙碌慌張的人群,白色的燈光底下,忽然感覺,一切都如此的……不真實。“my god,”嘈雜里,有個清朗聲音驀地闖入,“這是怎么回事,這不是安先生嗎?”聲音過后,一頭純正的金黃色的頭發(fā)一晃,有個人滿面驚訝地湊了上去?!澳险撸 边B城靖沉聲一喝,說話間,很多醫(yī)生護士趕來,連城靖抬臂一抱,將安先生抱起,轉(zhuǎn)身離開的瞬間,眼睛向著武則天的方向看過來。武則天垂下雙眸,并不動腳。南者垂頭飛快地看了看安先生的狀況,這才沉聲說:“阿靖,你放心吧,安先生不過因為太過激動而昏厥過去,沒有性命危險?!边B城靖“嗯”了一聲。南者接觸到他漫不經(jīng)心的目光,隨之抬頭,向著武則天這邊看來,待對上女皇的雙眼之時,那純藍色的眼睛好像寶石一樣熠熠發(fā)光起來,并不再顧及身邊人,反而歡呼了一聲:“上帝保佑,anqueen你醒了!”連城靖即刻抱著安先生離去,身后安太太一群人緊緊跟上,南者卻向著武則天所站的方向奔過來。常之先前見過這位奇怪的醫(yī)師,當下并不阻攔?!澳阏J識我?”武則天皺著眉,望著這個滿臉比陽光還燦爛笑容的人。“anqueen!我當然認識你,難道……你不認識我嗎?”好像說了什么有趣的話,醫(yī)生南者咧嘴,顆顆牙齒如最閃亮的珍珠般璀璨發(fā)光。“恩……”不置可否,女皇哼了一聲,不想理會他,轉(zhuǎn)身想要離開“anqueen!”那人卻又夸張地叫了一聲,“安先生剛昏過去,你不去看他嗎?”“那個人,跟我沒什么關系?!蔽鋭t天淡淡說?!盀槭裁催@么說?他可是你的father,”南者驚叫,“anqueen,你不能這么任性!”“任性?”武則天無奈地重復這個詞,“為什么現(xiàn)在每個人都在說朕任性?!彼匝宰哉Z一句,最終嘆了一聲,邁步向前?!癮n……”南者還要再叫,常之抬眼,瞪了他一會,男子似乎覺察到常之眼睛里的敵意,忍不住舉起手在肩頭做出投降的手勢,連連說:“我沒有惡意的哦!”常之哼了一聲,不再理會這個夷人,轉(zhuǎn)身隨著女皇而去?!癮nqueen……”身后的男人喃喃地念了一句,似乎十分惆悵?!挪阶叩胶蛟\大廳,坐在綠色的塑料椅上,武則天輕輕地嘆了一聲?!氨菹拢菹潞伪貫槟切┤怂f的話而不快?”常之垂著雙眸,淡淡說?!俺V蔽鋭t天伸出手,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,“朕……只是有一絲迷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