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來，我還想著每天都去看看許念安，看看她的病有沒有好些，但最后還是作罷。反正她第二天就來上學(xué)了，看起來精神還不錯，臉色似乎也紅潤了起來。這樣也好，我也不用去擔(dān)心什么。不過，我還是從宿舍翻出了些補品，是之前媽媽給我們裝的，轉(zhuǎn)手交給了Maggie。我為了躲著她，依舊在社團活動結(jié)束后偷偷溜進(jìn)音樂室練琴——已經(jīng)這么干了兩個月了。因為，以她的練琴的時間長度和音量大小來說，我只要一踏進(jìn)琴房的走廊，就一定能聽到屬于她的小提琴聲，有可能還會跟她碰面。很尷尬。她倒也很體貼，沒有再回來過，也沒有主動跟我搭過話，甚至連一句無關(guān)緊要的寒暄都沒有。到了周四，我陪著她一起去上課。謝天謝地，是只用坐一小時公交車就能到的距離。我們在車上依舊沒有交流，她在陽光下看著譜子，我則一直帶著耳機聽歌，克制著自己不去看她，也不去想任何關(guān)于她的事。就這樣吧，就這樣把那天晚上的事徹底忘掉……即使忘不掉，也請裝作你忘掉了。求你了。明明我已經(jīng)拼命避開許念安了，老天還是不肯眷顧我。那本來應(yīng)該是一次普通的排練，我遲到了兩分鐘，剛推開琴房的門，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哈？許念安……？她正和Olivia聊天，兩個人笑得十分開心。哈？她來這里干什么？Abela看到我，立刻沖我招手，臉上帶著一貫的笑意。“你們要換掉小提琴嗎？”我愣在門口，條件反射地抓緊了琴盒的背帶?！肮?？怎么可能?！盇bela急忙走過來，搭上我的肩膀，半推半就地把我推進(jìn)房間，“只是碰巧遇到念安，就邀請她來幫我們聽一下，沒問題吧？”“啥？”我驚呆了，“也太突然了吧！”Abela眨眨眼，隨即也露出驚訝的表情，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著，“我還以為你們已經(jīng)和好了?！薄?？什么和好？連你都知道？！她到底都和你們說了什么啊…“呃，那確實、不對，倒也不是……”突然就叫別人來聽，還是專業(yè)人士，你們難道就不緊張嗎！而且，我們好像也沒有準(zhǔn)備的特別充分吧！“好了好了，沒事的，乖女孩～”Abela看我一副呆愣的樣子，一邊笑著，一邊把有些不知所措的的我按在椅子上坐下。不，真的要來嗎？！ 許念安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僵硬，也站起身來打著圓場，“沒關(guān)系，我也沒必要聽啦，而且我也沒有什么叁重奏的經(jīng)驗…”說什么謊呢這個人…？我有些無語地看了她一眼，你的視頻都還在某站掛著，播放量還有大幾萬呢。算了，她人都來了…“我沒問題，”我清咳一聲，故作輕松的撩了一下頭發(fā)，“我只是有些驚訝?！薄芭丁彬_人的，我快緊張死了。Abela拍拍我的肩，在我旁邊坐下。我打開琴盒，拿出小提琴，鋪好方巾后夾在下巴處，手卻止不住地顫抖。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現(xiàn)出許念安曾經(jīng)說過的話，有鼓勵，也有刺傷我的話。還有那天晚上，她站在門口，臉上帶著尷尬又錯愕的表情。救命?。?！我懷著必死的決心拿起琴弓，和大家對視一眼，確保我們之間能有眼神的交流。調(diào)好了音，Abela深吸一口氣，給我們一個信號。大提琴和鋼琴率先奏出如水般流暢的旋律，等第一個樂句結(jié)束，旋律便該交給小提琴了。我把琴弓輕輕搭在弦上，數(shù)著拍子。老實說，我好像從來沒有這么緊張過。即使是比賽的時候，我的腦子也不會亂成這樣。無法思考。Abela遞給我一個眼神，到我接過她旋律的時候了。我硬著頭皮——第一個音就徹底搞砸了。走音了。像是一聲嘶鳴，尖銳得刺耳，把所有人都驚了一下。我能感受到許念安的視線正停留在我身上。灼熱的，像是要把我剝光一樣。雖然前幾天她剛看到了被剝光了的我。啊啊啊啊啊?。⊥甑傲?。音樂并沒有因為我的失誤停下，我還是要硬著頭皮拉下去。 可是音色還是太緊，和另外兩件樂器的音色格格不入，像是生生割裂開來的雜音。Abela瞥了我一眼，沒有說什么，只是稍微調(diào)整了一下弓速，試圖讓叁重奏的聲音融合得更好。可這無濟于事。我汗流浹背的勉強撐到中段，在老地方又一次翻了車。手腕僵硬得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樣，到了該拉顫音的地方，我的左手依然無法放松。該死的，你放松啊！本應(yīng)合大提琴同步的旋律，現(xiàn)在卻沒有一個音合到了一起。我沒能更上節(jié)奏。已經(jīng)徹底亂掉了。“對不起…”我們只得停了下來。Olivia抬起手，冷靜地看了我一眼，然后將譜子翻回去，“再從第203小節(jié)開始吧？”“好…”我低頭應(yīng)著，不敢看任何一個人的表情?！皼]事，再來一次，放松一點…”Abela輕聲安慰著我?！笆堑模挥孟胩?，念初?！監(jiān)livia重新給了一個標(biāo)準(zhǔn)音，“就像我們平時排練一樣，錯了也沒關(guān)系?！薄昂玫摹蔽页聊俅握{(diào)好音，把譜子翻回去，深吸一口氣——手抖的更厲害了。比上一遍更差勁的節(jié)奏。從我的手中只能發(fā)出亂七八糟的，完全算不上是音樂的噪音。這一次，是許念安先打斷了我們這根本不成形的合奏。“你們今天狀態(tài)可能不太好……”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猶豫，“總之，我下次再來吧?！痹捯粑绰洌呀?jīng)起身，匆匆朝門口走去，甚至忘了拿走自己的水杯。Abela剛想說什么，門就被輕輕帶上，房間里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沉默?！皩Σ黄?，真的對不起…”我捂著臉，眼淚無助的掉下來。說不出來是被她撞到我拿著她的內(nèi)褲自慰尷尬，還是被她看到我的翻車現(xiàn)場更尷尬。而且，如果在她面前就緊張成這個樣子，我該如何去面對比賽時的評委和觀眾們。果然，像她說過的一樣，我應(yīng)該放棄小提琴比較好。我在這里，只是在拖大家的后腿。“對不起，我不該莫名其妙把她叫過來……”Abela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到了旁邊，輕輕地拍著我的背。 我捂著臉，搖了搖頭，試圖告訴她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傷心?！八哉f你的主意…”O(jiān)livia嘆著氣，也湊到我身邊來，“你還好嗎，念初？”“我這還不是想著能有一點意見嗎，我們總不可能直接去比賽吧，總得在別人面前先試一試再…”Abela停下了安撫我的動作，試圖為自己解釋。她說的沒錯?！拔乙膊皇恰蔽医K于開口，帶著哭腔的聲音讓她們瞬間安靜下來?！拔乙膊皇且驗檎l來聽…我只是覺得、我確實沒有什么天賦無論怎么練，也都還是無濟于事。”“什么??！”O(jiān)livia抓住我的肩膀，猛地睜大了眼睛，“誰說你沒有天賦?。∥腋杏X你比我不少朋友都拉的好誒！”我被迫和她對視，在她像藍(lán)寶石一樣的眼瞳找到了自己的倒影?！啊也恍小！蔽夷瞄_她的手，再次低下頭。“謝謝你安慰我，但是我自己心里有數(shù)?！薄耙驗樽约旱挠H姐姐太強了吧?！盇bela摟住我的肩膀，嘆了一口氣。“沒事，我懂?！薄安皇抢?！為什么什么事都要扯到她？”我下意識反駁，可聲音里卻少了幾分底氣。Abela眨眨眼，理所當(dāng)然地說道：“可你今天確實格外緊張啊。上次去上課的時候你也沒這樣，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——”“別說了，拜托……”O(jiān)livia無奈地捂住臉，“你為什么總是跟傻子一樣。”“好吧?！盇bela聳聳肩，乖乖閉上嘴巴。可還沒有五秒鐘，她又像一只大型犬一樣，莫名其妙來了精神，“我們今天出去吃飯吧！怎么樣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