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姐姐視角番外來了)許念初,我的雙胞胎妹妹,正站在我的床前,居高臨下的看著我。我們剛剛還在拼命地爭吵,現(xiàn)在卻突然陷入尷尬的沉默。她背對著太陽光,表情隱沒在昏暗中,讓我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。我下意思地收緊了手指,試圖擋住手上的戒指。雖然早已無濟于事,她剛剛已經(jīng)看得一清二楚。我不明白。我不明白,她為什么突然要來找我。明明是她把我一次又一次的推開,現(xiàn)在卻又突然侵入我的世界,說著讓我跟她回去的話。明明是她,一聲不吭地交了女朋友,把她帶到我面前,簡直像是刻意炫耀??晌颐靼?,她不是那種人。我了解她的性格,她不會這樣做。而且,我也清楚,在她心里,我根本沒有重要到她需要特地報復的程度??伤粗莻€女孩的表情,是對我沒有過的。為什么?我不明白…許念初沉默地轉(zhuǎn)過身,走進衛(wèi)生間。水聲淅淅瀝瀝地響起,我終于忍不住,心臟酸疼得像是被人攥緊,眼淚一滴滴滾落,在床單上暈開暗色的痕跡。我不明白,你明明說過,你不愛我的。為何一次,又一次地給我希望?我叫許念安,17年前出生在華西的一個小城市。我的父母都是普通職工,媽媽在知道她肚子里的是雙胞胎后,就辭去了工作。懷孕本就幸苦,更何況是雙胞胎。那年七月,正是最炎熱的時節(jié),我和妹妹出生了。我比她要早五分鐘來到這個世界,是護士把我拽出來的。作為姐姐,我卻尤其瘦小,渾身青紫,連哭聲都發(fā)不出來。媽媽還沒來得及看我一眼,我就被護士們慌忙地推到了搶救室。妹妹要比我幸運的多,她生得白胖,早早就出院回了家。而我卻還在icu的溫箱里面躺著。直到我們都長到滿月,我的情況穩(wěn)定了之后,才被接回家中?;蛟S是出生時就經(jīng)歷的不順讓家人心有余悸,爺爺給我取名為“念安”,寓意“念爾平安”,希望我一生順遂,無災(zāi)無難。因為身體不好,我的童年大多是在家中度過的。我的世界很小很小,只有爸爸、媽媽,和妹妹,組成了我人生前半部分的全部。我一直能記住很早以前的事情,大概是因為在我漫長的記憶里,真正精彩的部分并不多。那時的我總是在生病,父母整夜守在身邊,他們小心翼翼地照顧我,不讓我受一點風寒。我什么都不用做,也什么都不被允許去做。 沒吃過漢堡薯條,零食飲料。不會騎自行車,從沒去過游樂園。我的生活被限定在家里,安靜得像是一池不被驚擾的水。他們說這樣對我是好的,我也就乖乖地接受了。我生的皮膚白皙,長相清秀。在有些涼爽的中秋時節(jié),媽媽就已經(jīng)給我穿上了羽絨服,抱著我出去散步,妹妹在前面早就跑得沒了影。碰上的鄰居們都夸贊我長得好,奶奶阿姨們伸手想要抱抱我,可我總是不給她們面子,哇的一聲哭著鉆回媽媽的懷里。我不習慣與人接觸,只是默默的躲在角落里,安靜的看著外面的一切。五歲那年,我們的城市下了一場大雪。我正巧在下雪時感冒了,母親坐在床邊陪著我,我只能縮在被子里,眼巴巴的看著窗外的大雪,小心翼翼地問著媽媽,我能不能就出去玩一下。她只是輕輕瞪我一眼,說著我的不懂事,又給我端來一碗苦澀的藥,遞到我嘴邊叫我喝下。我皺著眉,勉強喝了幾口,就被苦得直掉眼淚。委屈地抽噎著,一邊抱怨著藥苦,又說著想要出去玩。媽媽嘆著氣,把我摟在懷里,說著哄孩子的話,要快快喝完,等身體好起來了,才能出去??晌抑肋@些都是假話,等我好了,她又會說,你出去吹了風,就又要生病了,不許去。我盯著窗外,樓下的孩子們在雪地里奔跑,銀白色的世界里,一抹紅色尤其的顯眼。帶著紅圍巾的,我的妹妹。許念初。我其實還沒怎么跟她說過話,她有很多別的朋友,也不必來跟我說話。她總是很活潑的到處亂跑,媽媽不許她把外面的孩子帶到家里玩,她說,外面的孩子身上都不干凈,會讓你姐姐生病的。沒辦法,我的妹妹只能跑到外面去玩。她平時要去幼兒園,等放了學吃完晚飯,就急匆匆地跑出去玩,直到快睡覺才被媽媽抓回來洗澡。我躺在床上,聽著外面的動靜。她在家不喜歡穿鞋子,就穿著一雙襪子,咚咚咚的在屋里亂跳。媽媽叫她小聲點,姐姐還在休息。她便不情愿地應(yīng)一聲,拿起球,在玄關(guān)處胡亂的穿上鞋子,馬尾辮跟在她的身后晃來晃去。我默默的數(shù)著時間——我們的在叁樓,等我數(shù)到大概30秒的時候,就能在樓梯口再次看到她的身影,還有小伙伴們喊著她名字的聲音,她們大聲的笑著鬧著。鍋鏟翻炒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來,媽媽正忙著做飯,爸爸還沒有下班,整個屋子安靜而溫暖。我趴在窗邊,望著外面的大雪出神。突然,熟悉的咚咚咚的腳步聲由遠及近,從樓道里傳來,我認識這聲音,是我的妹妹要回來了??蛇@次沒有“砰”的一聲關(guān)門的聲音,也沒有她元氣滿滿的“我回來啦!”只有一聲微不可察的關(guān)門聲,隨后,我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,許念初就這樣站在門口。她還穿著厚厚的羽絨服,頭發(fā)已經(jīng)被風吹亂,綁著馬尾辮的頭繩早已消失不見;衣服上粘著的雪正在迅速融化,變成深色的水漬。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,臉頰被凍得通紅,手里正緊緊捧著什么,小心翼翼地朝我跑過來?!翱矗医o你帶了雪!”她像魔術(shù)師一樣張開雙手,一個潔白的雪球安靜地躺在她的手心里,把她的手掌凍得通紅。我怔怔地看著,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近距離地看到雪花,不是隔著窗戶,不是遠遠地看著別人踩在雪地上的腳印,而是清晰地、鮮活地出現(xiàn)在我的眼前。原來,雪花真的有六角形的冰晶,每一片都是獨一無二的模樣。“快摸摸看,快點!”她急切地催促著,聲音壓得很低,像是害怕被媽媽聽見?!耙粫壕突?!”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指尖剛剛觸碰到那片雪花,冰涼的觸感一瞬間蔓延開來,可還沒等我反應(yīng)過來,它便迅速融化,化作一滴透明的水珠,順著我的指尖滑落?!昂蒙衿妗蔽胰滩蛔≥p聲感嘆,抬頭看向她,她也正看著我,彎起眼睛,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。“我就知道你會喜歡,你一直都想玩雪,對不對?”她又湊近了一些,神秘兮兮地說,“等下次,媽媽不在的時候,我就偷偷帶你出去?!蔽冶牬笱劬Γ瑵M心歡喜地點了點頭。最終,我還是沒能等到她帶我出去的那一天。母親出門買菜時,她在上學;她放學后,又去和小伙伴們瘋跑玩鬧,直到夜色漸深才會回家。我趴在窗邊,聽著樓下嬉笑的聲音,暗暗期待著她兌現(xiàn)諾言的時候??赡菆鲅┰谌諒鸵蝗盏牡却?,悄無聲息地化光了。她似乎已經(jīng)徹底忘記了這件事,依舊每天按時吃完飯,穿上鞋子跑下樓,融入那群孩子的歡聲笑語里。不過,不實現(xiàn)也沒關(guān)系。至少,在那一刻,她是想著我的。她原來真的有想著我,惦記著她那常年臥病在家的姐姐。哪怕只是一瞬間,我就已經(jīng)好開心,好開心了。